狗:狗與人之間的社會學
What’s a Dog For?
The Surprising History, Science, Philosophy and Politics of Man’s Best Friend
The Surprising History, Science, Philosophy and Politics of Man’s Best Friend
作者:約翰.荷曼斯 John Homans
譯者:張穎綺
書系:新世紀叢書 文化 219
尺寸:15 × 23公分
裝訂:平裝
頁數:336頁
定價:360元
ISBN:978-986-360-014-5
出版日期:2014年8月15日
從歷史.科學.哲學.政治看狗性與人性
內容簡介
狗是家人?是寵物?還是動物?
狗為何比其他動物都更容易親近人?順服人?
為什麼我們明明知道狗不是人,卻把他們當成人一樣對待?
我們該如何看待狗?我們有權決定他們的生活方式或生命嗎?
你曾經對著狗兒說話嗎?一項調查研究顯示,有百分之八十一的人把狗視為家庭成員。狗兒開始登上人們的床上,而不是待在院子,他們以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親密的方式,進入了人們的家庭生活。
本書作者約翰.荷曼斯(John Homans)領養了一隻狗,他們一起散步,一起說話,更開始擔心如果不一起共度週末,狗兒該怎麼辦。在想像狗兒可能的需求,設法滿足它們的過程裡,引起荷曼斯的思索:她是誰?她是什麼?她腦裡在想什麼?我的腦袋又是怎麼回事,會不禁把她當作人看待,然而,她顯然是隻狗而不是人!
全書以清新、淺白的角度,由狗科學、狗歷史切入,在專業知識與個人經驗的相互對照下,約翰.荷曼斯提供了更寬廣的狗議題思考:寵物狗的飼養與狗養殖產業的盛行、純種狗的血統迷思、動物收容所環境與安樂死爭論、狗醫療與安葬文化等。
透過專家、學者、業者與狗主人的採訪,約翰.荷曼斯以細膩的思考和幽默的口吻,分析人狗關係的演變如何反映了現代社會的特質與人類情感上不變的需求,並衍生出道德、哲學和政治的思考,更進一步以多元的角度來衡量生命的重量。
狗,至今不僅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或親密的家人,更已成為人類文化的產物,和我們以一種難以釐清的方式聯繫著。本書乍看之下是問狗之所以為人馴養的原因,但其實更嘗試在動物議題上,以狗作為關鍵的領路角色,對人之所以為人,提出豐富解釋。閱讀此書,我們不只更深入瞭解愛犬,也更深刻地洞悉身為人類的自己。
作者簡介
約翰.荷曼斯John Homans
《紐約》雜誌 (New York)的執行主編,畢業於哈佛大學,主修政治哲學,曾任《哈潑》(Harpers)、《紐約觀察家》(New York Observer)、《君子》(Esquire) 等雜誌之主編與主筆,其文化評論在美東文壇頗具影響力。
《紐約》雜誌 (New York)的執行主編,畢業於哈佛大學,主修政治哲學,曾任《哈潑》(Harpers)、《紐約觀察家》(New York Observer)、《君子》(Esquire) 等雜誌之主編與主筆,其文化評論在美東文壇頗具影響力。
譯者簡介
張穎綺
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法國巴黎第二大學法蘭西新聞傳播學院碩士。譯有《女巫》(立緒)、《在巴黎街上遇見雨果》(立緒)、《謝利》、《觀鳥大年》等書。
台灣大學外文系畢業,法國巴黎第二大學法蘭西新聞傳播學院碩士。譯有《女巫》(立緒)、《在巴黎街上遇見雨果》(立緒)、《謝利》、《觀鳥大年》等書。
全書目錄
一、進入狗的世界 Entering the world of dog
二、家庭的一份子 The family dog
三、狗頭狗腦 The search for Stella’s Brain
四、兩情相悅
How the match was made
五、狗性人性
Leaping toward humanity
六、心有靈犀
Dumb animals
七、達爾文的謬思 Darwin’s muse
八、回歸心智
The mind returns
九、移居溫室的狼 The wolves that came in from the cold
十、雜交配種
Mixing the lab
十一、 非關品種
Beyond breeds
十二、 犬類的未來 Future
canines
十三、 大遷徙
The great migration
十四、 感同身受 The
birth of empathy
十五、 伸張狗權
The rights of dog
十六、 狗的一生
Dog years
致謝
參考書目
內容試閱
史黛拉的世界陷入混亂—不過光看她的樣子倒瞧不出端倪。她一如往常,躺在地毯上的專屬位置,看著我,等待下一步發生的事。我稍早給她的幾根奶味骨排放在她跟前,她曉得我的冰箱裡有牛排,有點不情願地吃著這些骨頭—她有時會把頭撇開,乾脆地拒絕我給的這類東西,那姿勢我感覺是表示不屑。
一隻狗躺在地毯上,一切看來平靜安詳;但在這幅寧靜景象背後,一些強大的力量在運作著。我所知道的是,史黛拉就是這些力量的核心。如何確切定義她是誰?她腦袋裡在想什麼?她應該如何被對待?她應該享有哪些權利?所有這一切已歷經快速的轉變。現今的狗世界正處於政治上和意識形態上的激烈動盪,自家犬的概念在維多利亞時代誕生以來,從未曾有過如此混亂的程度。簡而言之,狗本身的定義現在正歷經被重新想像的階段。
史黛拉剛來我們家的時候,我尚未意識到這些。首先,史黛拉呢,只是一條狗—雖然在當今許多地方,「只是一條狗」肯定是一句會挑起爭端的話。她之所以進入我的生活,理由再尋常不過。我的妻子安琪拉和我強烈感覺到時光的飛逝,我們的兒子查理即將滿十歲,正疾速奔向青春期,或天知道的哪個地方。他出生那時候,我們有一隻狗,一隻叫史考特的西高地白梗,這隻驕傲、滑稽的動物,眼見這個哇哇哭叫的闖入者,一個爭取我們感情的競爭對手來到家裡,竭力不洩露他有多麼心煩意亂。但史考特已經年老—當時十三歲—他在查理滿一歲以前就過世。如果查理要有一隻童年狗伴,現在正是時候。
我們計畫要養的狗,就像多數我們希望他擁有的東西,也是出於為我們自己著想。我們希望再多一位家庭成員來填補空缺,來當一名稱職的女配角。要是兒子有一天終將離開我們的小家庭,我們可以指望狗會留下來。我們開車送查理上大學那時,這隻狗無疑會坐著我們的旅行車一起回來—好一個令人安心的念頭,就是如此簡單。
養一隻純種狗從來不在我們的構想裡—未免不合時宜,有點古板守舊。有許許多多的狗需要一個家,而且我們已被潛移默化地教導得知,寵物店的狗可能來自寵物繁殖場—而不是我們想支持的機構。在九月一個異常炎熱的星期五下午,查理十歲生日的那一週,我開車帶著安琪拉和查理一起前往華盛頓港的北岸動物聯盟(North Shore Animal League)。我們聽說這個聯盟的收容所和同地區的其他動物中心大不相同,那裡頭總是隨時有幼犬可供認養。我們曾經在聯合廣場看過他們的認養車,一群又一群心情浮動的狗兒,從比特犬、混種巴色特獵犬到五花八門的混種犬,等待著有人來改變他們的生活。
北岸動物聯盟這地方洋溢著歡樂的嚴肅氣氛,命運的輕煙繚繞:各個生命的未來在此底定。領養寵物是非同小可的一大步,是一個家庭儀式,一個滿懷歡欣卻毫不輕率地承擔起的責任。我們的車子才駛近停車場,就看見一個七歲左右的男孩在號啕大哭,他的媽媽正試著對他解釋為什麼無法在當天就領養一隻狗—他們的生活裡有太多事要忙,他們還沒準備好再承擔起一個責任。不過我們準備好了。至少可以說,再也不可能準備得更充分了。現在正是時候。
北岸動物聯盟是領養狗的絕佳地方,一切都經過深思熟慮的規劃。在一家優良的收容所裡,領養者的情緒受到謹慎控管。你感覺到狗需要陪伴,但即使兩手空空回家,那種感覺也不至於氾濫為內疚感。訣竅就在於讓你想要拯救這些狗,但不讓你覺得那是一種負擔。
要進入幼犬所在的內部房間,你得先經過年長狗兒所在的欄舍,那宜人的籠舍區環繞著中庭,準領養人可在庭院裡和他們打算領養的狗培養感情。水泥地板的前方有加熱系統,所以狗會在人們的視線範圍裡午睡,而不是蜷縮在後面的角落。但多數的狗不午睡,他們懇求著你的注意,或是把鼻子探出鐵絲網,試圖和你建立連繫,或是精力充沛地大聲吠叫。你知道自己可以改變當中一隻狗的生活,帶他離開籠子—但是這些鬥牛犬、混種拉布拉多和牧羊犬,每隻都用著深情款款、力圖讓你墜入情網的眼睛盯著你,你要選擇哪一隻呢?這是一個重大的決定,因為一旦做出選擇,你會留下所有其他狗兒在這個地方繼續生活,裡頭喧鬧、擁擠,但他們有點寂寞地,等待著有一天被人挑中。
有一瞬間,我們打算領養一隻成犬,想像這件高尚之舉能為我們帶來的滿足感和感激。但是,一隻幼犬是多讓人開心的小東西啊!正如一位朋友所言,領養一隻成犬無異像是一次沒有達到高潮的性行為,但一隻幼犬卻會是專屬我們的,愛我們勝過其他人,烙印下我們的作風習慣。我硬起心腸,吞下內疚,繼續往前走。回到內部房間,在小狗們此起彼落的吠叫聲中,穿藍色短袖制服的志工忙進忙出,幾個家庭正在評估他們的選擇。那裡有一整面牆的小狗窩,疊成三層的籠子裡都鋪墊了報紙。撲鼻的清潔劑氣味裡帶著隱約的農場動物騷味,倒是一點也不難聞,雖然你意識到要打理這個地方是多麼龐大的工作。籠子裡的一些小狗在打盹,特別是年紀較幼小的那些,但多數都全心吸引你的注意,他們湊在鐵欄邊,尋求和你接觸,一邊熱切地汪汪叫著。
她就在那裡,有著大大的腳掌,動作和其他狗兒相比有些遲緩,她從籠子裡盯著我們瞧,頭緩慢地擺動、伸長,就像一隻黑色小雷龍。她有閃亮烏黑的毛皮,表情豐富的棕色大眼睛。
好一隻漂亮的狗!她有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雖然身體看來有點不適。籠子上的標示說明她是一隻混種拉布拉多,三個月大。她當時只是一個編號:幼犬T68782,來自田納西州,這事實讓我納悶了一分鐘,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旁邊的籠子裡有一隻公幼犬,一隻迷人、黑白色相間的毛茸茸小狗,我認為他可能有一點邊境牧羊犬的血統,他正高聲、活力十足地吠叫,爭取我們的注意。我想,他會是一隻棘手的狗—就好的意義上。但史黛拉的魅力更為微妙。她似乎沉著冷靜,獲得關注讓她開心,但並不強求。我想她會是一隻懂事的狗—一隻像保母一樣的拉布拉多犬,成人的好幫手,我童年時曾有過的那種狗伴,雖然還沒有任何證據可證明。
我們在周圍兜來轉去,把手指伸進其他籠子裡,試著讓自己墜入愛河,這是人們在北岸動物聯盟幼犬房裡的一種共同活動。我們不全然相信一見鍾情,但現今回過頭來看,它是一個可讓人津津樂道的故事。我會願意從小就與一隻拉布拉多作伴,一起長大,但說實話,我不認為這次就能做出個選擇。然後另一對夫婦走了進來,看著她,接著在角落裡竊竊私語起來。他們可能一直在談論天氣,而不是我們眼中的新歡,但我們不能冒這個風險。高聲吠叫的小邊境牧羊犬只好繼續等待別人的垂青—史黛拉將是屬於我們的狗。我們填寫好文件,等待志工一一打電話給我們的推薦人。他們認真地執行這些規定查核;他們想盡可能使它看起來像領養,而不是一樁買賣—這是你承擔起責任的一個生命。
回到我們在長島北福克的租屋處後,我們在草坪上解開她的牽繩。她搖搖晃晃走了幾步,然後躺下來,那是她接下來一個月的大半時間裡所維持的姿勢。她患有嚴重的傳染性支氣管炎,任何收容所或養狗場,即便是最乾淨和管理最佳的,對狗而言都不是最健康的生活環境。但在不久以後,她就進入完全的幼犬模式,好壞兼有—追蝴蝶、搶奪路人的手套、啃咬鞋子和家具,很煩人,但正是我們當初想要的。在最初的幾週,那大概是她生活的所有範圍—但她的眼界將迅速擴展。
史黛拉將成為一隻紐約市的狗,意即她會是一個龐大且不斷增長的狗族群一員。一員我們市中心的街道是一個狗來狗往的散步廣場,屬於城市風景的一部分,就跟那些紐約大學生、文青、街角修車廠裡的男人,或穿著邋遢灰色外套和高筒運動鞋,對包厘(Bowery)街的車流歡快、堅定地高喊「Zirzu!」的傢伙沒有不同。
狗遊行的隊伍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狗:一對和小馬一般大,毛色閃閃發亮的棕、灰色相間大丹狗;一隻美麗的橙色鬆獅犬,儘管只剩三條腿,卻是一隻開朗的狗,身旁總是跟著一隻小馬爾濟斯;還有一隻十三歲大的混種牧羊犬,以十足威嚴的步伐緩緩進行例行巡視,卻不忘在每個最鍾愛的地點停下腳步嗅嗅聞聞。來到下一條街,在這一區最優美的建築物前方,我們有時會碰上兩隻黃色拉布拉多,他們在主人的蒙大拿州土地度週末,然後在工作日回到城市—正是一隻狗的日常生活寫照。有些狗穿著印有「領養我」大字的橘色衣服。有很多比特犬,一些來自第四街一家小規模的狗救援中心,其他來自字母城和它以東的區域,比特犬可說是那一帶的象徵,就像鬥牛犬是英格蘭象徵。不少狗兒看上去和史黛拉很像,都是混種拉布拉多,毛皮要比純拉布拉多更柔軟一點,胸前有一塊白毛,有白色的腳趾。
狗隊伍愈來愈擁擠,絕非是我的想像。過去幾十年來,狗方面發生了一些變化。紐約,以及西方世界幾乎所有的其他城市,到處都成了狗的天下。在二○一○年,美國境內約有七千七百隻狗,而在一九九六年約是五千三百萬隻。在二○一○年,寵物食品和用品是一個產值達三百八十億美元的產業。一天下午,我在農夫市集向一個女人買了一些羊小排,聽到她說起自家邊境牧羊犬的精彩故事,聰明機智,且反應出奇靈敏,這些都是我希望自己的狗兒能擁有的特質,只要我花時間去訓練、培養,雖然我看不出史黛拉泰半時間待在都市的生活裡,要如何使用這些特質,就算她真的具備它們(我有時會懷疑她真的擁有)。
但在這不斷進展的狗故事中,數字只說明了其中一小部分演變。狗兒比過去任何時候,以更親密的方式進入了人們的家庭生活。幾乎所有狗主人都會對他們的狗說話(否認的少數人肯定在說謊)。一項調查研究顯示,有百分之八十一的人把狗視為家庭成員。我也開始注意到,這些狗家人許多就大剌剌睡在床上,那是史黛拉從來不曾享有的特權—不過她似乎也不想要,她更喜歡以地板為根據地的生活方式。不過,她也得到很多人類的特權,首先是她的飲食,她會吃我們的剩菜—坦白說,有時我們是直接從餐桌上拿給她的。有數量多到令人訝異的飼主表示,一旦遇上某些生死交關的情況,他們會先救自己的寵物,然後才去救人類同伴。
我希望知道自己如果面對同樣的情況會怎麼選擇,但我很慶幸自己不用面對考驗。因為呢,史黛拉立刻就成為我們家的一份子,我們無法否認這一點。我們每個人花許多時間帶她散步,和她說話,分析又分析她的怪癖,她到遛狗場時恐懼又興奮的激動狀態,她對車子的厭惡,她聽到打雷聲的恐懼,她多樣且豐富的語彙。我們會擔心如果不和她共度週末,她該怎麼辦。我們想像她可能的需求,並設法滿足。
史黛拉是一隻優雅的動物,有黑到發亮的毛皮與伸展台模特兒的看家本領,能同時顯得既高雅美麗又可笑。她大體上是一隻拉布拉多犬—顯然由於呆頭呆腦的舉止—但她有滿佈斑點的紫色舌頭、單刃彎刀形狀的彎曲尾巴和棕色短毛,透露她可能有鬆獅犬血統,有時我覺得她肌肉發達、略鼓的臉頰有點像比特犬。她的確是一隻拉布拉多,但她也是一隻混種犬(mutt),雖然這個用詞帶有一點貶抑意味,如今被使用的頻率已經遠遠低於從前。
我並不是有意把史黛拉當成人類看待。然而,我對待她的方式,彷彿把她當成一個非常特別的小孩。我努力想像她頭上的思想泡泡寫著哪些文字內容,訊息有時相當清楚:給我雞肉!如果她想要出門遛一遛,她會在我面前站定,耳朵微微豎起,兩眼直勾勾瞪著我看,不是憤怒的目光,但非常堅定。如果我耽擱太久,有時是一小時,有時是五分鐘,她會開始嗚嗚哀叫,這些嗚嗚聲的含義再明確不過:你為什麼不帶我出去?這是她的溝通語彙之一:她也有渾厚男中音式的吠法,用在生氣勃勃的嬉戲時刻;恐懼的汪汪叫;有時用在乞求的悠長低吼;還有另一種形式的吠叫,幾個短音節組成的、歡快的半吠半吼,她通常用來向幾個鄰居朋友表示自己在場,像是隔壁消防站的那些消防員,或是乾洗店裡總是能給她一片餅乾的傢伙。
史黛拉似乎能讓她大多數的念頭被我們清楚理解(雖然天知道她腦袋裡真正在想什麼),但我自顧自添加的這些文字內容,並沒有確實發揮效果。她心情不好嗎?把她從鄉下帶回城裡,她生我們的氣嗎?她嫉妒我們的貓可以爬上家具嗎?她盯著我,等著我理解、判斷她的想法。領會這一切的意義是我的工作。我們的關係無可避免地牽涉到想像力的運作。
在把史黛拉當作人對待的認知失調狀況下,總不免會發生很多嘲諷喜劇;這是一齣我們不斷在重寫的情境喜劇。但笑聲稍微令人困窘,因為我們其實是刻意如此—我們把她當人來對待,一方面視她為人類群體的一部分,另一方面當她是一隻狗。但是,這些分類界線毫不明確,總是游移不定。我漸漸才意識到,在過去似乎是謬誤的觀念—你的狗並不是人!—實際上是一個謎,它引來一連串讓我持續思索的問題:她是誰,或者她是什麼?她腦裡在想什麼?我的腦袋又是怎麼回事,怎會不禁把她當作人看待,而她顯然並不是人?
當我開始探討這些問題,便瞭解到狗名譽上的人格地位是一處硝煙瀰漫的戰場,而且不僅僅是發生在我腦袋裡。狗是狗,他不是人,但卻被像人一樣地對待。這是導致誤解、錯誤溝通和人狗之間神經質互動的原因。史黛拉來到我家以後,我開始注意到來自火星的人及來自金星的狗,兩方天生差異所造就的巨大產業,那些致力於關注這個問題的馴狗師、書籍和電視節目,他們所提供的對策五花八門,但都力圖消除人狗的隔閡。現今以狗為主題的書籍裡,位居主流的未必是關於狗的訓練,而是關於如何更瞭解你的狗。
而另一個甚至更龐大的產業正試圖混淆人狗分野這個問題,因為一隻部分被視為人的狗,比起一隻完全不被當作人的狗,能享用更好、更昂貴的狗糧。班樂富(Beneful)這個狗零食品牌,甚至拍了一支給狗看的廣告,狡滑地使用狗哨音效來吸引狗的注意力。紐約市裡有狗麵包店、狗服飾店、豪華狗屋,任何行銷頭腦可以想像出來的一切—一個巨大、不斷擴增、充滿媚俗玩意的垃圾場,店名(爪爪味甜點店之類)有時甚至比產品本身更惹人厭。我不認為買這一些東西給你的狗有任何不對—不過是一場扮裝遊戲罷了—但在選購之前,問問自己是為誰而買,或許是更為審慎的做法。你的狗才不在乎自己是否戴了頂滑稽的帽子,或是被裝在鑲滿亮片的寵物外出袋裡—狗沒有失去任何東西,除了尊嚴以外。將你的狗當作人可說是一種美學上的錯誤,儘管這樣的狀況已愈來愈常見。
我最初恨不得忽略媚俗,對這一切眼不見為淨。我想到狗在我們的文化裡無所不在,其片面的人格地位可說是現代世界的又一個小小悲哀,能避則避,要是避免不了就接受它。而史黛拉,她不能睡在床上,不能爬上家具,她也沒有生日蛋糕可吃。雖然我設想時不免心痛,但我絕不會花五千美元讓她接受醫療照顧,她不會接受髖關節置換手術或化療或長期住院。我們喜歡史黛拉,但人是人,狗是狗。必須畫出一道界線。
但是,隨著我們和史黛拉一起生活時間愈來愈久,我開始明白到,這個龐大且不斷成長的媚俗潮流,或包含或掩飾了狗世界的有趣變化—它們都是同個潮流的一部分。我可以看見在我和史黛拉之間,這種不可思議的人狗夥伴關係裡的喜劇性,而我也開始認真把她當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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